湖湘年味｜农村过年打豆茧皮好热闹

        农村的年底，地里的农事已经忙完，家里粮满仓油满缸，剩下的工作就是准备热热闹闹过大年。

        他们有的是食材，糯米、麦子、黄豆、荞麦，应有尽有，都是熬糖打豆腐的主打材料，只要有人工，都是举手之劳。

         因为要劳力，一家一户各干各的会玩不转，尤其是家里没有男劳力的，更是只能望洋兴叹。于是，左邻右舍组织起来，联盟操作，推磨的推磨，烧火的烧火，掌勺的掌勺，男人女人都有一份事情干，分工合作，构成一条龙的流水线，既和谐又亲切，即使辛苦也乐不可支。

         最热闹的场景是打豆茧皮。

        农村人是不那么咬文嚼字的。制作豆腐，他们说成打干子，熬糖说成打皮糖，制作豆茧皮自然也说是打豆茧皮。其实，与“打”字不相干。

        豆茧皮，我们也称绿豆皮，主要食材是小麦和大米，也有的用荞麦。这些原材料需要提前用冷水浸泡，到时才能用大石磨磨成浆汁。

        不知道为什么，印象中的打豆茧皮都在傍晚开始进行，鸡叫时结束，是说忙吃忙喝到天明么？

         那时没有通电，照明都用煤油灯，但忙年的晚上，全都使用大红的长蜡烛，一是喜庆，二是不担心食材上会滴煤油。一个大萝卜逢中破开就是两个烛台，亮度大而且移动方便。

        作坊都选定在哪家的大瓦房内，至少要设四个操作区：石磨磨浆区、厨房掌勺区、产品冷却区、茧皮切片区。

        第一个程序是磨浆，这里需要的体力最大，两个男劳力推磨，一个妇女喂磨，要粗细均匀，干湿恰当，不能停歇，因为后面的程序正等着呢。

        第二个程序在厨房，两个师傅掌勺，一个妇女烧火。那勺其实不是勺，而是一个超大的油光发亮的湖蚌的壳，我们称它为湖瓢。凹面一勺就是制作一个豆茧皮的用浆量。

        用洗净的草把在碗里蘸一点食用油，下锅就是“呲溜”一声，在锅里转一圈，灶里立即一把猛火燃起，师傅在碗里舀一瓢浆汁在锅腰一旋，立即用瓢背将其摊匀，再翻转过来，用蘸油的瓢背抹一下，一张大如筛子的豆茧皮生产完成，马上就有一个底朝上的筛子接过来，送到冷却区。

         这就叫锅里一呲，灶里一居（进一把柴），火大不得，小不得，迟不得，早不得，挪不得子午，所以，烧火都要专心致志。

         端筛子跑堂的通常是这些家的孩子，跑得欢天喜地，筛子热和，跑着轻松，大人们忙到什么时候，他们就跑到什么时候，没有人会说累的。

        冷却区的设置是几排长凳上横放一些竹篙，上面平铺着一大片竹垫子，小孩来到这里，就有一个专人接过筛子，将豆茧皮平铺在垫子上，让它冷却到让彼此不粘连，他们把那说成是要让它“醒汗”。

         汗醒好了，便被运去切成一指宽的长条，比面条稍宽，然后散开，等待晾干，整个程序完工。

         这样的流水操作，谁都不能偷懒，因此也会累，但中途休不休息，得瞧大师傅的意思，倘若连续几张豆茧皮里面放了葱花、芹菜、生姜末，这就是让大家现场享用的，一人一个或者两人一个，清香扑鼻，软糯爽口，那个味道，远远胜过现在早餐馆里的煎饼。

        仅仅晾干的豆茧皮还不适合保存，得选太阳好的日子，再晒几天，直至干彻底，然后用比较大的容器收藏，要保持它的松脆性，这样可以吃到来年黄瓜上市的季节。

         吃之前，用温水浸泡半个小时，再下入到沸水里，佐之以白菜、菜荭，或者黄瓜，碗里用自制的小麦酱或安豆酱调味，放少许猪油，那个扑鼻的异香，一想起来就恨不得吃它三大碗！

        弄脆了的，不方便水煮，就用粗砂炒，香甜焦脆，是极好的零食。用青花瓷坛封好，吃上十天半个月也不变味，真正的天选美食，绝对绿色环保，想污染都不可能。

        或许，因为里面融入了自己的劳动，所以敝帚自珍，但从原料到手工，没有丝毫的污染，吃得放肆，吃得放心，吃得开心。

        今天，经济发达，物产丰富，想吃什么，刷个微信就到了，的确方便快捷，省去了忙年的过程。然而，霸占我们记忆的，正是这个忙年的过程，这就是最浓的年味。所以直到今日，提起年味，首先想到的就是农村曾经的那份忙碌，那份和谐与纯粹，那是比任何佐料都更入味，更值得记忆的调料的主体。